眠里梦三月

讲故事的人。

【培泰红】遥不可及

*媞卡视角第一人称,提及楚媞/亡夫/催稿组,我流造谣式


没有人知道,我活了下来。


自那场荒唐的斗争后,一切归于平静。有人仍在追寻不切实际的梦,有人在幕后欣赏戏落,有人埋于异乡的土壤之下,而我却未曾像戏幕谱写的那般消散。

起初是恍惚,接着是欣喜,最后是茫然。我走在这片空荡荡的土地上,与仅剩的几个住民、正在搬离的住民擦肩而过。他们在感慨、在庆幸,前不久的一阵海啸卷走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,而他们是那寥寥无几的幸运儿。

天灾不似人祸,说来就来,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不存在抵抗,只存在徒劳的挣扎。他们叹息,躲得了一次,谁晓得第二次会是什么样哦。

我停驻在原地,转身看他们离去的背影,他们话语中是惶恐,是无奈,唯独不见丝毫的留恋。是了,我想起来,这些年轻人本就是向往大城市的,最后的情谊恐怕也在那一片碎瓦残片下压得粉碎。

昔日的布落里是多么热闹啊。我抚过坍塌的支柱,破败的木梁。战争给这里带来第一次不可磨灭的创伤,青年人顺应历史的长河追逐财富与自由,最后由海啸带走固执坚守的人。

我忽然想起我的亡夫,想起那个热忱的异乡人。我看天,望地,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般静逸。过去的数百年,我听见孩子的哭泣,冤魂的哀嚎,没有一瞬是不痛苦的,没有一秒是放过他、放过我的。

可这片静,是如死了一般的。当怨恨褪去,孤独感便悄然而至。我像是出现了幻觉,不是日复一日我所眷恋的缱绻情语,而是一声真真切切的“媞卡”。

我猛然回头,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废墟,也直至此刻我才意识到,原来早已是日暮西沉。


我踏过这片土地的每一寸,一遍又一遍。布落里开满了凤凰花,曾经我以为凤凰花开,那人便会回来,结果得到的只是一纸死讯;如今花永不衰败,但无论我爱我的,还是我爱的事,都已沉眠。只余我终日无所事事回忆、不停地回忆,但我却又发现那些记忆不知何时被蒙上白雾,模糊不清,想来是连个叨念的人都不留给我,只有失了温度的怀抱,和那算不得年轻的人,决然的眼神。


我本以为接下的日子只会跟死水一般没有波澜,十年、百年、千年,不再会有第二个人的声音。又或是哪一天布落里被发现了价值,从此人来人往,成为难得一见的旅游景点,我将看着仍然鲜活的他们欢笑,也算解去一份孤独。

但在我设想的千百种未来里,没有森玄星的影子。

我与他面对面。

出乎我的预料,他看得见我,所以我不得不放弃打理杂乱的花,直起身子瞧他。从前面对他们时,我总是笑着,不变的弧度、不变的语调,所以现在我也一样,像是某种重新拾起的习惯,倒也不嫌着累。

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这,我顿了顿,而且还是孤身一人。他涣散的瞳孔没有落点,语气听不出哀乐,更没有怒意,他说,我总该来见他一面。

我知道他说的是谁,那个至死都在找他的男人。没由来的情绪让我口不择言,你脚下踩的是凤凰花,泥地里是他的尸骨,他早就化为养料不知滋润哪一处的鲜花了。你现在说要见他,怎么忘了你当初费尽心思躲他时的模样?看,他如今陷在土里,融在花里,你哪里能找到他。你要见他,见的是不幸遇害的友人,还是你那独活的愧疚与私心。

他没有反驳,没有生气,仍是那么平淡,正如当年的我与他,不过现在完全却对调了。

我听见他说,他问我,更确切而言是平铺直叙地陈述。那你呢,媞卡?当你游走在这片凤凰花上,你想的是早已战死沙场的亡夫,还是那个被你亲手抹杀的异乡人?我一时语塞,昔日的温柔与痛楚,谎言与真实在我面前交织,编成一张我寻不到出路的蛛网,紧扼住我的喉咙,仅剩哑然。

我烦乱的思绪在现实不过一刻,只听他继续,你谁也不会想的,因为仇恨早已将你淹没,成为你唯一的支撑与动力,在你心中,爱没有恨更深刻。

“不然那时的你,为何不放过楚安农呢?”

我想辩驳,却找不到一丝缝隙。我想说因为我是受控的,想说因为那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,但我没法欺瞒自己。当真看不到那人在虚实下的情谊?当真在那时没有一瞬的清醒。

我笑、大笑、放声地笑,最后似哭非笑。我理解了那莫名的情绪,原来名为嫉妒,我嫉妒有人在意他,而他将同等的情感给予对方。我突然意识到,这个世上不再存在爱我的、与我爱的人,不再存在恨我的、与我恨的人,我的爱恨如过往烟云般消散,我的故人早已死去,只余我一抹幽魂在世间飘荡。

森玄星没有理会我的失态,像是一切都无法再拨动他的心弦。他说,媞卡,我与你不同。我不恨你,不恨你夺走我的白昼,不恨你给予他永夜,因为我答应了他,我会成为最优秀的作家、按时交稿的模范生,我会让他在我的笔下鲜活,世人将与我一道永远记得他的名字。

是了,是了,我失魂落魄,我停驻在原地,失了所有的力气佝偻着脊背,思绪不断翻涌,以至于他何时走的我都不曾察觉。

我摘下一朵凤凰花,尼弁迹部如我所说般,是满天星、是蒲公英,洒在这片土地的任何一处。那你呢,楚安农,你会是我手中的这朵花吗?


我是媞卡,我早已死去,第一次是身死,第二次是魂散,此时的我不过她的一缕念想,但也称作是她。

曾经有个人将我明媒正娶,但是他战死在沙场,我那时爱他爱得太深,于是骗了自己千百年。后来有一个异国的中年男人,虚假、热忱,真实、看不透,我没有给他机会,轻而易举地折断了他。

现在我说不上后悔,只是无言。嗯,我已无话可说。

我将久久地留在布落里,看永不颓败的凤凰花,来悼念无人铭记的过往,做一场不复存在的梦,关于明日的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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